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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桐月 “亲夫妻明算账”女友订婚要求购买70克金镯男方:“不给名表不结婚”
来源:米乐m6体育网址    发布时间:2024-07-16 04:09:40  

  (首发腾讯新闻)在婚恋模式和观念日益多元的今天,缔结婚姻与组建家庭越来越成为两个不完全对应的概念。笔者通过返乡与同龄人的接触发现,年轻一代的家庭结构与消费观念深刻影响着他们的婚姻模式与家庭生活实践,年轻人结婚并不代表成立一个共同核算的经济单位。

  28岁的小文是市区的一名公务员,通过相亲认识的女友是老家县城的中学教师,两人都是家中独生子女,今年小文和女友在两家父母的期待催促中终于决定进入婚姻。按照传统,小文家要在订婚阶段为女方购买“三金”或“五金”,结果不料女友提出要买一只70g的金镯子,并且指定要到某知名大牌金店购买,该金店的金首饰每克价格为623元,仅一个金手镯就要花费四万多元,更别提还有别的金饰。小文再三劝说女友却仍然坚持两个要求,这令小文感觉到很气愤,跑到朋友面前气愤吐槽:“我看她就是想掏空我们家”。但是为避免显得男方家庭出手小气甚至引发纠纷影响订婚,小文最后还是答应了买下四万多的金镯子。相应地,地方习俗规定女方订婚也要送男方一件回礼——通常是赠送手表,小文故意挑选了一块四万多元的名牌表,而且表示非要这块贵价表不可,女方家无奈也只好同意了小文的要求。两人为了向对方狮子大开口导致彼此家庭一共花费了十来万元。

  “三金”作为一种具有彩礼属性的礼物形式,既有男方家庭对未来儿媳表达重视珍重之意的礼物含义,同时“三金”又是婚姻成本的一个组成部分,近年来彩礼的异化致使其价格不断攀升。这两种含义的交缠不清导致了小文不想买高价金镯却又不敢不买的矛盾心态,不买仿佛代表着男方不够重视或不具备经济实力,然而金镯作为首饰独属于女方个人所有,买下则意味着彩礼价格大幅度的提升且无法为小家庭一同生活所使用,所以小文最终通过索要名牌手表来达成平衡。两人行为的出发点并不难理解,有必要注意一下的是两人对于向对方索要礼物产生的高价消费毫不顾惜的态度,买金镯事件中的暗流涌动事实上反映了小文和女友关于家庭共同财产认知的分歧:自己同父母是紧密关联的财产共有单位,而与即将进入婚姻的未婚夫/妻及其父母则是分离的乃至相互对立的关系,这使得定情赠礼成为双方家庭零和博弈甚至负和博弈的过程。

  26岁的小卓和丈夫四年前通过相亲认识,因为双方家庭条件相当且父母极力撮合,两人恋爱两年后顺利订婚。在买“三金”环节中,因为小卓提出想要一枚结婚钻戒,金首饰再加上钻戒就超出了男方家庭给出的三万元预算,所以小卓只买了克重较轻的“三金”,暂时没有购买金手镯,男方承诺婚后一定为小卓补上这枚镯子。然而婚后初入职场的两人工资都不算高,丈夫暂时没有闲钱买金镯,还从小卓的彩礼钱中借走了两万元用于人情往来,一年之后丈夫将两万元还给了小卓,小卓立即拿这笔钱给自己买了金手镯,并告诉丈夫“这回你还欠我一个金手镯就对了,记得有钱了还我”。小卓在与笔者聊天时笑称“这钱一笔是一笔算得清清楚楚的”。

  不过,小卓觉得自身“亲夫妻明算账”的态度特别有道理,因为两人虽然已经在当地举办了婚礼、宴请了亲朋,还一同生活了一两年已经构成了事实婚姻关系,但两人其实并没有领结婚证。原因很复杂:一方面男方的父母早已为男方购置了一套房产作为小夫妻的新房,只是贷款还没有还完,所以并不着急领证。另一方面,小卓认为男方家庭出全款买的房必然算作男方的婚前财产,自己只有父母陪嫁的一辆车,即使领证也没什么好处,不如自己攒攒钱再加上父母帮助购置一套小户型作为自己的“婚前”财产;其次,小卓觉得自身年龄太轻面对婚姻家庭还不够成熟,所以这段婚姻生活权当“试婚”,一旦双方一同生活有什么不满意,自己还可以及时抽身“分手”而不必“离婚”,干脆顺水推舟也不提领证的事。所以双方就暂不领证的行为达成了默契,目前只有小卓的婆婆偶尔会念叨两句催促两人早日领证早生孩子。

  伴侣之间财产独立的观念并不鲜见,笔者曾访谈过几位仍在相亲的女性朋友,她们都提到了不一致的财产和消费观念导致相亲失败的经历,例如31岁的洁姐曾在与相亲对象的交往中提到希望结婚后可以将两人的大部分收入放在一起用于家庭日常开销,由自己管账,不料却遭到男生拒绝,认为各管各的钱就好。洁姐认为男方过于精明,对待婚姻不够有诚意,而自己期待的是像父母一样由女主人掌管财务的家庭关系,因此结束了这段“三观不合”的交往。

  一般认为结婚当然意味着成家,夫妻两人结成一个一同生活生产的经济单元是不言而喻的,同居共爨一词本身就说明了同一空间中生活居住的家庭成员之间是共有财产、共同消费的关系。然而当前社会的婚姻家庭实践中出现了夫妻双方虽然缔结婚姻但消费分离、财产分离甚至户籍分离(不领证)的现象,夫妻结婚不成家、同居不共财的观念越来越普遍,婚姻法及不断出台的婚姻纠纷司法解释也体现出个人财产不断明晰的趋势。那么年轻夫妻的家庭与财产观念为何会出现这种变化?

  首先,婚姻的高成本塑造了代际之间的紧密合作关系,子代对父代家庭的支持具有强依赖性。当代年轻人结婚有着明确的“经济准入门槛”已经成为共识,在笔者家乡华北地区,市区/县城一套房、彩礼十几万元、三金几万元以及订婚和婚礼宴请场地服装摄像费用若干几乎是结婚的标配;此外,抚育成本仍然需要父代家庭投入大量的时间与经济成本。如此高的婚姻成本使父辈的强力支持成为必不可少的条件,子代的刚需和父代的高度责任使代际之间结成紧密而稳定的合作支持关系,年轻人对于原生家庭有着很强的依赖性。夸张地说,以父代经济支持为主的婚姻资本对于婚姻的组建是第一位的,而适婚对象是第二位的。

  其次,现代婚姻关系的不稳定性高,婚姻的高成本与易破裂的婚姻关系交织加剧了财产的风险系数。离婚率的逐年攀升加剧了年轻人对于婚姻不稳定的预期,例如新婚的小卓和丈夫在领证决策上已将婚姻破裂的可能性纳入考虑,小卓丈夫的家庭投入了大部分家庭积蓄,而小卓作为女性则投入了一定经济成本与时间成本,因此双方必须用自身婚姻资本的固定性(占据婚前财产并维持初婚身份)来应对婚姻关系的流动性。

  第三,家庭结构的变迁使得独生子女与父代家庭内部的信任基础更加强化。上述案例中的年轻夫妻大多出生于独生子女家庭,在下行主义的代际关系中,子女与父母的财产观念是相对和谐一致的。以往观点认为,彩礼的一个重要功能是子代夫妻合谋从父代转移财产作为小家庭一同生活启动资金,从而与其他未婚兄弟之间形成代内挤压和竞争关系。然而,当今多子女家庭的比例大幅度下降,父母和一个未婚子女组成的家庭结构越来越普遍,因此彩礼更多地成为男女双方“独生核心家庭”之间的冲突和博弈,且加剧了小家庭内部的边界意识与防守措施。

  最后,婚姻中平等观念的提升和传统嫁娶意识淡化,在传统婚姻模式中,嫁娶的观念是绝对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使女性出嫁从夫,其家庭与财产认同都以夫家利益为准,结婚与成家则是自然关联的过程。而现代婚姻关系中男女双方的地位渐趋平等,越来越普遍的“两头婚”和“不嫁不娶婚”改造了传统婚姻的意识形态和财产继承关系。因此,已婚子女和父母的共产观念变得更自然,而新婚小家庭中的经济合作则开始需要更加充实的理由。

  传统家庭理论认为现代家庭结构核心化程度提高,并且预设了这样的一个过程是随着原始家庭结构中的子女成年结婚并独立居住,家庭结构会自然地发生继替,上一代空巢家庭和新一代的核心家庭此消彼长。然而,随着少子化程度的提高尤其是独生家庭比例的增加,以及现代婚姻家庭成本的提高和不稳定性增强,现代家庭结构演变呈现出两个特征:第一,相较于新建立的小家庭,年轻夫妻同原生家庭的纽带更加紧密,他们的家庭认同、财产归属和消费认同都与主干家庭更加一致,与此相对的是新一代小家庭结构的松散和财产观念上的紧张冲突。第二,家庭结构核心化程度确实提高了,但是代际家庭之间的转化呈现出过渡期长和形式多元的特点,亲子轴在家庭中的地位仍然突出,血缘维系的家庭关系稳定性远高于依靠婚姻契约关系维系的新一代小家庭。

  现代婚姻模式的高成本、脆弱性和对父代家庭的强依赖强性等等均是新建小家庭经济合作基础薄弱的因素,年轻人“结婚不成家,同居不共财”的阶段性特征体现了现代婚姻家庭模式的转折与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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